禮儀基本上是儀式的一種,它受限於不同的習俗與文化,因此有多種的形態與目的。

禮儀可以是好的,但它也可能變得非常繁複而遮蔽了更重要的東西。

密勒日巴說:「如果我生病時沒人聞問;如果我死亡時沒人哭泣;如果我能獨自死在僻靜的閉關處,那麼,身為瑜伽士,我會非常滿意。」他對於別人對他鞠躬多深、他的墓碑石多大,都毫無興趣。這是大修行者的態度,他們不在乎外在的展現,也不需要社交禮儀。

在密勒日巴和瑪爾巴之間,也沒有什麼禮儀或成規。瑪爾巴不需要戴著華麗的頂冠或從事虛假的遊戲來讓弟子感到開心。密勒日巴也從來不做任何虛假的遊戲來取悅上師。但今天,如果有導師暗示要採取瑪爾巴對待密勒日巴的方法,他就會即刻失去弟子。

在不丹,對上師尊崇的修持,幾乎僅剩形式上的行禮如儀了。不丹人認為他們都必須彎腰鞠躬並接受加持,結果他們幾乎對任何人,即使對方與仁波切或喇嘛幾乎都沾不上邊,也要彎腰鞠躬。通常,喇嘛在法會上或重要的送往迎來時,會將手放在人們的頭頂上,但現在已經變得過度氾濫。人們在每個早晨、每個傍晚,或每次喇嘛離開一下,就要接受加持。

對比起來,有一次我在拉薩繞行巴廓聖路。有個高大的康巴人靠過來,跟著我繞行了幾圈。過程中,他像很多康巴人一般,直眼瞪著我,絲毫沒有禁忌。後來,我走累了,就坐在一個板凳上休息。

他走到我面前,說:「我聽說你是宗薩欽哲?」

我答到:「我想是吧,反正那是人們稱呼我的名字。」

他一聽,就解開卷在頭上的長辮子,說:「既然如此,你可以把手放在我頭上嗎?」但他也不彎身,所以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碰到他的頭頂。隨後,他把辮子卷回頭上去,取出他的錢包,自己留了十元人民幣,然後把其他的錢揉成一團,丟到我的包包裡,沒有用信封,也沒有禮儀。他用藏語對我說了一句類似“不要搞砸了”的話,意思是:他已經降服於我,所以我應該照顧他。

過後,我又遇到他好幾次,但他並不再來要求加持。

對他而言,一次手碰頭的加持就夠了,他不覺得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要求加持。

這位康巴人很特別。多年來,我注意到有一整套的不丹及西藏禮儀,被強行加諸於西方弟子身上,但它們經常起不了作用,因為這些習俗原本就不是為了西方人所設計的。西藏人不應該強迫塞爾維亞人用伸舌頭來表示尊敬,如果穿西裝的美國人在公共場合中,對他上師伸出舌頭來表示禮敬,看起來會相當荒唐,特別是對其他那些真正有好奇心,想要尋找心靈之道的西方人而言,更是無法理解。

類似上師進來時我們起立,或用雙手送上東西等一般性的禮儀,都是優雅而令人啟發的舉止,但是沒有所謂唯一正確的作法,因為每一種文化都有其特殊優美而禮貌的禮儀形式。我這麼說可能西藏人會感到訝異,但我認為英國人在許多層面上,比西藏人還有禮貌。

 

最重要的是要記住,上師——弟子的禮儀基礎,在於純淨的淨觀。因此,不把上師看成同儕,是禮儀的精要。儀式性的禮儀對培養紀律而言有其重要性。特別是密乘修行者,可以用禮儀來做為修持正念的工具。

 

禮儀的效果與發心有關,穿著整齊、塗上口紅去見上師,可以是積聚福德的方式。如果一個懶散又厭惡正式服裝的人,以尊敬的發心穿上西裝、佩上領帶去見上師的話,他就積聚了福德。通常,你到了西方的佛法中心,會發現佛堂裡充滿了衣著邋遢的男女眾。他們願意在上班時穿著西裝,卻選擇穿著睡衣來參加佛法開示。不僅如此,每個人還各自帶足了半大箱的文化飾物,把佛堂裝飾成社區瑜伽健身中心,完全缺乏塑造儀典氣氛的禮儀或發心。

 

~~~《宗薩欽哲仁波切》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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